這兩天，美國的數字藝術家們心情格外苦澀。他們埋頭苦練好多年，好不容易能創作精美的畫，結果在科羅拉多州的繪畫比賽上，被一個根本不會畫畫的人打敗了！為啥呢？咳，還是因為AI……

每年8月，科羅拉多州會舉辦州博覽會，會上有一項活動是藝術創作比賽。這個比賽分15個賽道，其中一個是「數字藝術/數字攝影獎」，歡迎數字藝術家和攝影師投稿。在海量的來稿中，有一組數字繪畫吸引了評委的主意。它的筆觸偏復古，色彩光影細膩絢爛，描繪了一群身著華服的女子在太空中跳舞。

簡直太好看了啊……評委們沒有糾結，直接把比賽第一名評給了這組圖的其中一副，《Theatre Dopera Spatial》。

創作它的畫家杰森·艾倫（Jason Allen）獲得獎金和獎章。

人們猜測這位艾倫兄一定是業內大牛，這畫沒個十年功力畫不出來。

就是奇怪，怎麼從來沒聽說過他的名字？結果，他自己在Discord論壇上自曝，這組畫是他用人工智能Midjourney畫的。

艾倫不是畫師，而是一家游戲公司的老板。

前不久，Midjourney進入公測階段，他沒事就把它下載下來玩。Midjourney和我們之前寫過的DALL-E差不多，都是通過輸入文字，讓AI返回符合描述的圖。它畫的圖除了寫實逼真外，還有極強的藝術感，很多夠得上專業商稿。比如，輸入文字「貓咪騎士，肖像畫，精致的盔甲，銀質，絲綢，影視光影」，出來的圖是這樣的：

「精美的彩色玻璃，朱迪·科默扮演維納斯，希臘時尚風格，吉田明彥、士郎正宗和穆夏的二次元畫風，魅惑，強烈聚焦。」 出來的圖是這樣的：

還有「恢宏而華麗的夢幻城堡，由藍寶石雕刻而成，氛圍，戲劇性光影，史詩構圖，廣角，宮崎駿，娜烏西卡，荒野之息。」

「飄逸的波西米亞蠟翼鳥，太平鳥。」

「櫻花樹屋。」

「小小的可愛的宇航員兔子，讓-巴蒂斯·特蒙赫的畫風，擬人化，戲劇性光影。」

Midjourney對用戶沒有任何藝術要求，只要他們的描述正確，就能獲得一副很不錯的畫。在玩了好幾天后，艾倫認為，自己是被埋沒的藝術家。他想要參加科羅拉多州的藝術比賽，因為不會畫畫，就用Midjourney參賽了。艾倫想到一個不錯的提示詞（大機率是「太空歌劇」），他用這個詞生成了100多幅圖像，然后花數周時間慢慢調整詞匯，最后生成了比賽評委們看到的圖。

（科羅拉多博覽會獲獎作品展）

他選出其中最好看的三張畫，導入到Photoshop進行微調，然后用一個叫Giapixel的AI把圖片放大，因為原圖很小。

最后，他把圖片打印到紙上，寄給比賽主辦方。艾倫認為自己就是《Theatre Dopera Spatial》的創作者，獲得第一名當之無愧。

但這個消息發到網上后，專業的畫師們都氣瘋了。「有人用AI生成的圖片參加繪畫比賽，還贏了一等獎。」

這個帖子的轉髮量超過一萬，人們瘋狂吐槽：「gross」

「這家伙怎麼一副很自豪的樣子？」

「這很糟糕，這就像我們不會讓人類和機器人在奧運會上比賽一樣。」

「自從深藍擊敗加里·卡斯帕羅夫后，已經過去25年了。我們都同意象棋比賽是一種以人類為中心的活動，主要目的是為了自我享受。因此，我們不需要和機器比賽，更何況這些機器被設計出來就是為了擊敗我們。對藝術，也應當是這樣的。」

「10年前，我告訴人們我轉向數字繪畫的時候，他們以為我就是按下一個按鈕，然后圖片自動生成了。現在，我懷疑這幫人真的認為這麼做是夠格參賽的，還頒獎了。」

「我喜歡這家伙不停地說他是如何‘修改提示詞’的，好像它很難一樣。」

「對對！在文本框里打字一定是超級超級難的事！」

大部分畫師們都認為艾倫沒有資格拿獎，因為他的圖是AI畫的，而這個比賽給人類畫師設立的。但艾倫說，輸入提示詞、修改提示詞、篩選圖片、p圖，這些都是他做的工作，獲獎的圖里有很多「人類努力的成分」。在Discord上，有人質疑艾倫沒有告訴評委他使用了AI，這屬于欺詐，

艾倫說，他是擔心人們對他的「作畫方式」有偏見。

（Midjourney創作的甘道夫彈吉他）

「為什麼我需要向評委澄清我是用AI來作圖？其他畫家需要解釋自己的作圖過程嗎？

你說我的作畫方式不常見，那你有沒有想過，人們可能反對AI生產的圖片參加比賽呢（即使它明明就屬于數字藝術范疇！）？」「知道為什麼人們會反對嗎？因為人們覺得普通畫師和AI畫師的努力程度是不一樣的，雙方投入的時間不同，經驗也相差很大。

假設有一個畫師選擇倒立畫畫。他的創作過程肯定是極難的，而他做出的畫和普通畫師的差不多。那我們需要給這個倒立畫師更高的評價嗎？」

（Midjourney創作的山上寺廟）

有人回答他，倒立畫師的作品確實會評價更高，因為人們在評判藝術價值的時候，會考慮到創作者的努力程度。艾倫堅稱不需要，因為就藝術而言，最終呈現出來的效果最重要。紛紛擾擾中，有一個思維清晰的網友忍不住了。過程還是結果更重要，根本不是此事的重點，

重點是：艾倫他根本沒畫畫啊！「如果你委托一個畫師去創作相關主題的畫，拿到圖后你自己就成畫家啦？」

「我這里類比一下，因為它們的邏輯是一樣的。把你的提示詞交給畫師——他們創作了畫。把你的提示詞交給Midjourney——它創作了畫。我不是說這行為很壞，我也很高興我不用學繪畫就能作圖。但我得說，就算你拿到最終的成圖，也不意味著你是畫家。」

這場爭議被科羅拉多州的比賽主辦方知道了，但讓畫師們遺憾的是，他們并不打算懲罰艾倫，因為比賽規則里沒規定禁止使用AI。博覽會的經理科特·斯托勒（Scott Stoller）說：「我們沒有禁止此類行為，但我們看到它引發了爭議。明年的比賽可能會重新評估，也許會排除這種作品。博覽會結束后，我們會和藝術界展開對話，商量對策。」艾倫說，他認為未來可能在比賽中加入「AI藝術獎」

不管怎麼說，藝術家們對AI的恐懼是日甚一日，去年1月，AI創作出的圖片還像小學生p圖，今年已經能獲獎，還能被商用了。

上個月，《大西洋月刊》因為在文章中使用Midjourney創作的圖片，引發大量批評。

其中原因是，人們擔心媒體們以后都會用AI的圖，而非用畫師或攝影師的作品，這會導致他們收入大減，行業也可能被摧毀。一周后，《月刊》道歉，認為使用AI圖片確實有道德隱憂。但大部分媒體和個人并不會管這些，在圖片質量相同（甚至更好）的情況下，為什麼要選擇更貴的人類畫師呢？目前，已經有很多人用Midjourney的圖片做東西了，比如自己玩的塔羅牌……

去世祖母的照片……

送給老爸的達芬奇風格筆記本……

奇幻世界的圖書館概念圖……

這些東西原本需要畫師、攝影師的勞動，但現在，只需要輸入幾個字，AI就幫你做好了。商業社會講究性價比和效率，未來很長一段時間，AI作畫會大行其道。讓人擔憂的是，人類自己的藝術市場、創作能力可能受到負面影響。

AI的潛能確實無可限量值得驚嘆，

但畫師辛辛苦苦十多年，最后被一群不懂繪畫的人干掉。也確實有些讓人難受啊……